现代化女性幻想
林巧的塔罗牌,已经一个月没动了。
那叠曾经如命运之眼般神圣的纸片,如今安静地躺在抽屉最底层,压在一包忘了扔的干花下面。她不再对朋友说“宇宙会安排”,也不再在朋友圈里发那些眼神空洞却词藻丰盛的“灵性语录”。她没说过那是放弃信仰,只是开始对结果的占卜失去兴趣,转而对过程的规律产生好奇。
有天,在地铁上看到一张传单,写着“学会系统思维,看透复杂世界”。她没去报那个班,但这几个词像一块石子,轻轻敲碎了内心沉寂许久的湖面。想起了那个被她封存在大学时代课本里的词——唯物主义辩证法。
起初,只是想“再试一次别的思考方式”。于是开始用表格整理她的情感起伏:什么时间、因为什么、和谁有关、反应是什么、后果是什么。她惊讶地发现,自己的痛苦并不神秘,只是结构复杂。
她开始记下男友在什么语境下沉默,什么话题下退缩,什么场景里激动。发现两人矛盾的“临界点”总在压力分摊不均的时候爆发,不是“业力轮回”,也不是“灵魂契约”。她第一次意识到,感情并非缘分失灵,而是利益、需求、沟通方式的矛盾运动。
塔罗告诉她:“圣杯二逆位,他和你之间有情感屏障。” 辩证法告诉她:“你们在共同生活中的角色分工与预期发生错位。”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,想起以前那副“他昨晚早泄是因为牌面不吉”的自我安慰,现在看来,竟然有些可怜。不是可怜那时的信仰,而是可怜那时的思维从未真正动起来。
林巧开始写日记,不过这次不是情绪的倾倒,而是矛盾分析。她记录矛盾,寻找主次,推演发展,尝试改变外部条件。她看似像个社会学者,但她更像一个终于开始认真对待自己生活的普通人。她第一次明白,所谓“觉醒”,不是感知宇宙频率,而是读懂现实的运动。
她开始不再问:“他还爱我吗?” 而是问:“我们之间的情感劳动是否对等?我是否在承担超出我的那一部分?”不再问:“宇宙会安排我什么?”而是问:“我是否处在这个历史结构中更弱势的位置?我要怎样通过实践逆转它?”
她不再逃避复杂,开始进入复杂。这并不轻松,但她知道,这是真实改变的唯一路径。一位朋友问她:“你最近好像不那么神叨叨了?”她点点头,说:“以前我拿着塔罗牌问世界现在要我干什么,现在我用辩证法问:我和世界的矛盾在哪里?”朋友愣了愣,然后笑着说:“哇,你这是换信仰了?”林巧说:“不是换信仰,是学会思考。”
塔罗说不出新东西了。但辩证法可以。它说:一切事物都是过程中的事物;一切关系都在不断发展;一切问题的答案,都藏在实践与结构之中。它不给你许愿树,也不给你预言书;它不给你情绪安慰,但给你行动方向。它不会让你“一夜疗愈”,但会让你一步步成为真正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