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我头一次见到火车。
我和父母是刚搬迁到这里的。他们说这是“生活”，搬来这个矿区，是为了“生计”。我不懂什么是“生计”，我只知道我们住的屋子外是漫天的煤尘，白的衣服晾出去一会儿就变成灰的，饭菜总有一股铁锈和黄土混杂的味道，连水喝起来都是涩的，仿佛也从煤里渗出来。
那天午后，我在屋子后头乱走，不知不觉走到了铁道边。
铁轨是黑的，嵌在黄土地里，像两条沉重的蛇，一直蜿蜒到远方。火车就停在那，一动不动，像一头沉睡的怪兽。它比我想象中的火车要大得多，样子也丑陋得很：漆早已剥落，铁皮生锈，车厢像一只只断了翅膀的铁蝗虫，趴在轨道上喘息着。
我靠近了一点，小心翼翼地走着，心里既害怕又兴奋。我在煤矿区生活了几周，只是在屋里听到过他的轰鸣声，从未靠近过这东西，它对我来讲就像某种禁忌，源自新奇和未知。我在近距离看它的时候我是被震惊的，那时候年纪小跟火车比起来显得更小了，当我还在沉浸在那种震惊和好奇时，它动了。
一声哐当！
像是一记闷雷从我脚底炸起，我整个人怔在原地，脊背发凉还有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。紧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、第四声，每一声都带着铁与铁碰撞的愤怒与沉重，像巨人挨个唤醒熟睡的兄弟，每一节车厢在被叫醒的那一刻都发出一声剧烈的抗议：哐——当！哐——当！
当车厢全部连接完毕，开始动了我才反应过来，一溜烟的跑开了。被火车吓到，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，还有自卑。